1、“借我一个暮年,借我碎片,借我瞻前与顾后,借我执拗如少年。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,借我变如不曾改变。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,借我可预知的险。”(木心陈丹青)。
2、从1956年到1979年间,木心几度入狱。
3、东栅,游客蜂拥,瞧着纪念馆标牌,纷纷问:谁是木心?(木心陈丹青)。
4、同样的,爱国也不意味着“一味批判”或嘲讽或谩骂
5、他的《从前慢》已经被大家说过很多次了。我想说的是一首《借我》,这是我读的第一首木心,虽然很多人说这首诗的作者另有其人,但是我觉得,应该就是木心本人吧。
6、固然,林风眠也画油画,但与他的纸本作品量不成比例。几位留法前辈,唯有他早早出脱油画国画的两分法。他的开创几乎可说是开创是用中国纸渲染法国人的意思。在林风眠的年代,那是全新的绘画:大致以塞尚为名义,旁借德朗、杜菲、弗拉芒克……掺一丁点勃拉克或毕加索,然后,有距离地止步于立体主义:那是30年代留法学生的认知极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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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、很像吗?很像。除了正方型,木心的层层涂抹,这种涂抹的才具、意图、美感,和老师处处相异。封闭年代的孙牧心只认林风眠,而我认的是木心纽约时期的“纯抽象”系列,那才是他——要点来了:木心不是到抽象石版画方始摆脱林风眠,早在他倍感孤绝的70年代末,他便逸出乃师,另走了一条神乎其神的路,一条他从未做出解释的路。什么路呢,就是他那批很小很小的“转印画”。
9、随着《哥伦比亚的倒影》等作品的出版,木心影响日广,并在陈丹青、陈村等人的推荐下,掀起了阅读木心的热潮,甚至有了“2006年是‘木心年’”这种流行说法。
10、不过,在中国大陆,木心却是直到2006年才进入公众视野。
11、十八年前,一九九四年元月九日,木心讲毕最后一课。那天是在我的寓所,散课后,他穿上黑大衣,戴上黑礼帽,我们送他下楼。步出客厅的一瞬,他回过头来,定睛看了看十几分钟前据案讲课的橡木桌。此后,直到木心逝世,他再没出席过一次演讲。
12、70岁之前,他的名字在大陆鲜为人知,但在海外华人圈,被喜欢他的人尊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面旗帜。
13、■ 林风眠的画亦是如此,他是“中西融合”最早的倡导者和最为主要的代表人物,他试图努力打破中西艺术界限,造就一种共通的艺术语言。而其作品表达的又是一种悲凉、孤寂、空旷的东方情怀。
14、行路难 | 七步诗 | 破阵子·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
15、陈丹青:八十年代,我们俩(陈丹青和阿城)在那聊木心,我说这木心完了,这样子再过若干年,我们还能读他,下面还有谁?阿城说你可不能这么想,年轻人咕嘟咕嘟冒出来,再过若干年,年轻人会读他的。
16、月下独酌 |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| 爱莲说 | 静夜思
17、~双重标准。这也是他们的“杀手锏”之一。所谓屁股决定脑袋,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审视中国,不惜以最大的善意诠释“外国”。比方说他们吹捧华盛顿如何的伟大,把“权力关进笼子”。而对中国中古时代的皇权,却以现代西方文明的标准鞭挞。
18、“哀愁是什么呢?要是知道哀愁是什么,就不哀愁了……明天不散步了。”
19、如今不能上前叩门了。木心在时,书桌周围满是花草,卧室的小小书柜旁竖一乐谱架,架上摊着旧版的苏东坡字帖——在我见过的文人中,木心存书最少最少——自一九九〇到一九九六年,文学课讲义、蓄谋已久的《诗经演》,都在这里写成。凡添写几首诗经体新作,他会约我去北方大道南侧一张长椅上见面,摊开我根本看不懂的诗稿,风寒街阔,喜滋滋问我:“味道如何?”
20、这是非常不可形容的一个片段,尤其是当一个人已经没了,然后这又是二十多年前的影像。这影像最珍贵,它胜过绘画、文字……胜过一切,它提醒你时间,在现在,此刻,我看到的这个影像,比方是二十五年前的。这个是二十世纪的大事,人可以通过影像重新看自己。木心正是一个我们现在正好遇到的例子。
21、讲课完结后,一九九四年早春,木心回到远别十二年的中国大陆,前后四十天,其间,独自回到乌镇,那年他离开故乡将近五十年了。返纽约后,又两年,他搬离距我家较近的寓所,由黄秋虹安排迁往皇后区一处宽敞的公寓,在那里住了十年。到了七十九岁那年,二〇〇六年九月,我陪他回国,扶他坐上机场的轮椅,走向海关。黄秋虹,泣不成声,和年逾花甲的章学林跟在后面:自我二〇〇〇年回国后,就剩他俩就近照看木心。
22、纽约大都会美术馆二楼回廊,长期陈列先秦直到明清的陶瓷器物,巡梭各厅,总会经过那段回廊,经过了,我们就站定看看——“独步世界!”有一次木心昂起头说道,摆出骄傲的凶相,好像那是他做的。“一上来就看透!一上来就成熟!”然后瞧着两汉两宋的哪个罐子,渐渐现出“吃醋死脱”的神色。
23、木心:他说,我们要走了,那我们有一个要求,就是说你要重新开始写文章,重新让文学加入生活。画当然你不会不画,一定会画下去,可是文学不能丢掉。他说,你假如答应我们就走,上飞机。你不答应的话,我们就一直坐在这里,不走。
24、朱伟当年除了在博客发表《木心的尴尬》,还“枪毙”了一篇本想发在《三联生活周刊》上的陈丹青访谈录——《再谈木心先生》。这一举动引起了陈丹青的不满,使他写了《致洪晃妹子》等文章“回击”。当时这一论战不仅引起了文化界和读者们的关注,也成了“木心是否被神化”这一争议的起源事件之一。
25、■ 对生命、对人类、过分的悲观、过分的乐观,都是不诚实的。看清世界荒谬,是一个智者的基本水准。看清了,不是感到恶心,而是会心一笑。
26、今年春,诸事忙过,我从柜子里取出五本笔记,摞在床头边,深宵临睡,一页一页读下去,发呆、出神、失声大笑,自己哭起来:我看见死去的木心躺在灵床上,又分明看见二十多年前大家围着木心,听他讲课……我们真有过漫漫五年的纽约聚会么?瞧着满纸木心讲的话,是我的笔记,也像是他的遗物。
27、朴拙得可爱,从心而不逾矩,又带着肆无忌惮的率真。
28、在木心的葬礼上,陈丹青就用了这支曲子来为他送别。
29、山路 | 在诗歌的十字架上 | 野草·题辞
30、木心:这个就是我的《伪所罗门书》。下面的那个图案是一个气球,那么因为最早以为,做气球是自由了。副标题就是:不期然而然的个人成长史。我很得意,这个副标题加得好。那么我这个是借了人家的身体,过完了我的少年时期。
31、而这一方面,使欣赏他的人,更加欣赏他所推崇的;但同样也使不满于他的人,更加不屑于他所宣扬的。因此,陈丹青的“明星化”和对木心的态度,为木心也招致了几乎对立的评价。有人赞其是“被忽略、被遗忘的传奇精神导师”;有人则认为木心是“被高估、被神话了的文学大师”。
32、己亥年五月,信步乌镇西栅,个人只是站在木心美术馆前停了一眼,没有走近的欲望。相比之下,我更切近有过西藏生活和艺术创造的陈丹青。因为他的《西藏组画》对观者视野极富迫胁,以至经年太久,我仍忘不了康巴汉子在日常中的骨骼与肤色,那是岩石上生长的青稞、阳光和风雪。说木心与陈丹青是师徒关系,可感觉木心更像是爱的挟持品。
33、我的一个心事,就是木心四十几页手稿怎么办,怎么把它变成音乐。那么这也是我的梦,我现在也开始做梦,大家一起帮我。高平、谢亚双子,要是他们能够在年内哪怕弄了一首两首,短短的,也是一个纪念。
34、八九十年代之交,国内大学的文学史课程,早经恢复。文学专业的硕博士,不知用的什么讲义,怎样地讲,由谁讲——我们当年这样地胡闹一场,回想起来,近于荒谬的境界:没有注册,没有教室,没有课本,没有考试与证书,更没有赞助与课题费,不过是在纽约市皇后区、曼哈顿区、布鲁克林区的不同寓所中,团团坐拢来,听木心神聊。
35、木心对一个时代和民族的洞察,可谓力透纸背。
36、可爱的中国 | 地球,我的母亲|见与不见|那一世|送别|镜中|有的人|走向远方
37、木心的异能,即在随时离题:他说卡夫卡苦命、肺痨、爱焚稿,该把林黛玉介绍给卡夫卡;他说西蒙种葡萄养写作,昔年陶潜要是不就菊花而改种葡萄,那该多好!在木心那里,切题、切题、再切题,便是这些如叙家常的离题话。待我们闻声哄笑,他得意了,假装无所谓的样子——且慢,他在哄笑中又起念头,果然,再来一句,又来一句——随即收回目光,接着往下说。
38、或曰:这份笔记是否准确记录了木心的讲说?悉听尊便。或曰:木心的史说是否有错?我愿高声说:我不知道,我不在乎!或曰:木心的观点是否独断而狂妄?呜呼!这就是我葆有这份笔录的无上骄傲——我分明看着他说,他爱先秦典籍,只为诸子的文学才华;他以为今日所有伪君子身上,仍然活着孔丘;他想对他爱敬的尼采说“从哲学跑出来吧”;他激赏拜伦、雪莱、海涅,却说他们其实不太会作诗;他说托尔斯泰可惜“头脑不行”,但讲到托翁坟头不设十字架,不设墓碑,忽而语音低弱了,颤声说:“伟大!”而谈及萨特的葬礼,木心脸色一正,引尼采的话:“唯有戏子才能唤起群众巨大的兴奋。”
39、自一九四九年到“文革”结束,近三十年,欧美文学的译介几乎中止,其间,值木心盛年,唯以早岁的阅读与文学相濡以沫(他因此对五十年代专事俄罗斯文学的推介,甚表好意)。讲课中一再提及的音乐家李梦熊先生,也是此等活宝:他俩听说乔伊斯与卡夫卡,但“文革”前夕,哪里读得到?而早在三四十年代,他们就知悉欧洲出现意识流、意象主义、存在主义等等新潮,之后,对西方的文学景观该是怎样的渴念?浩劫后期,战后文学如“黑色幽默”与“垮掉的一代”,曾有内部译本,他们当然不会放过,总之,就我所知,五六十年代,各都市,尤其京沪,尚有完全在学院与作协系统之外,嗜书如命、精赏文学的书生。而木心出国前大量私下写作的自我想象、自我期许,竟是遥不可及的西方现代主义。
40、固然,尼采另有所指,尼采也不可能知道这句话在二十世纪的中国语境——在这大语境中,木心怎样营造并守护他个人的语境?去年秋,木心昏迷的前两个月,贝聿铭的弟子去到乌镇,与他商议如何设计他的美术馆。木心笑说:
41、你的来与去都是自由的,若你喜欢聆听,便驻足流连;
42、这份阅读史,在世界范围也翻了过去。木心的生与长,适在同期步入印刷时代与新文化运动的民国,他这代人对文学的热忱与虔敬,相当十五至十九世纪的欧洲人,电子传媒时代的芸芸晚生,恐怕不易理解这样一种文学阅读的赤子之情了。
43、此后中断若干年,劫难过后的80年代恢复写作。
44、而笔录之际最令我感到兴味的瞬间,是他临场的戏谈。
45、陈丹青:木心藏得好的着呢,他从来没给我看过(曲谱),他哼给我听过无数次,有一阵我都能背。
46、有次上课,大家等着木心,太阳好极了。他进门就说,一路走来,觉得什么都可原谅,但不知原谅什么。那天回家后,他写成下面这首“原谅”诗,题曰《杰克逊高地》:
47、■ 这位世界上最伟大的诗人兼音乐家还会再来吗?我们以为不复再返,只能零零碎碎地活在地上的艺术家身上。莫扎特、肖邦、就是一部分的俄耳普斯;莫扎特是俄耳普斯的快乐、和平、祥瑞、明亮的一面。肖邦是忧伤、自爱、禅念、怀想的一面。
48、电子版录入的工作,细致而庞大。速记潦草,年轻编辑无法辨读,我就自己做。或在纽约寓所的厨房,或在北京东城的画室,朝夕录入,为期逾半年。当年手记无法测知字数,待录毕八十五讲,点击核查,逾四十万字。为纪念木心逝世一周年,近日忙于编校、排版、配图、弄封面,十二月必须进厂付印了:眼前的电子版不再是那叠经年封存的笔记,而是木心读者期待的书稿——“九泉之下”这类话,我从不相信的,而人的自欺,不过如此。喂,木心,恕我不能经你过目而首肯了,记得你当年的长篇大论吗?年底将要变成厚厚的书。
49、上海画家陈巨源回忆,大约1977年,木心曾向极少数画友展示了这批画,众人缄默,木心大沮丧,独自买醉。之后陈巨源致信肯定,说:我们没见过这样的画,不知如何回应。木心大喜,以文言文回复了长信,共六七页。前年我读到这封之乎者也的信,读见一个上海的罪犯,如洞中人,谛听回声,并给出回声。
50、现在可以交代这场“文学远征”的缘起和过程了。
51、这不是反讽,而是实话,因为实话,有甚于反讽——讲课中,他说及这样的细节:上世纪五十年代末,国庆十周年夜,他躲在家偷学意识流写作(时年三十二岁);六十年代“文革”前夕,他与李梦熊彻夜谈论叶慈、艾略特、斯宾格勒、普鲁斯特、阿赫玛托娃;七十年代他被单独囚禁时,偷偷书写的文学手稿,我亲眼看过,惊怵不已:正反面全都写满,字迹小如米粒;八十年代末,木心年逾花甲,生存焦虑远甚于流落异国的壮年人,可他讲了五年文学课——我们交付的那点可怜的学费啊——九十年代,他承诺了自己青年时代的妄想,满心狂喜,写成《诗经演》三百多首;新世纪,每回走去看他,他总引我到小阳台桌边,给我看那些毫无用处的新写的诗。
52、陈丹青一直觉得,木心的作品好,要介绍给国人。陈丹青将这个想法付诸实施。2006年,木心著作《哥伦比亚的倒影》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,并配有《关于木心》小册子一本。
53、馆员说,陈老师你不知道,每天都有木心的读者从各地专程赶来,盘桓终日,还有连续三整天待在馆内,踯躅不去的人。
54、陈丹青:我跟你说实话,我看着他躺在那里死掉了,我最难过的是,我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讲话了,这样不断不断逗我笑的人,就再也没有了。
55、二十年后,在木心的遗作《文学回忆录》的首发式上,章学林承认,木心说的是对的。
56、有次上课,大家等着木心,太阳好极了。他进门就说,一路走来,觉得什么都可原谅,但不知原谅什么。那天回家后,他写成下面这首“原谅”诗,题曰《杰克逊高地》:
57、陈丹青:二月十四日我们给先生庆生,我就请了乌镇这些头头脑脑,他们整个都参与了美术馆的建成,也都认识木心。美术馆的馆员就坐满了这个小小的图书馆,就有了这么一场演奏会。木心老是说,他要做一位文艺复兴人,文艺复兴人以达芬奇为代表,就是通人,他什么都会,事实上也是这样。
58、对于传统文化,他一直以一种“卫道士”的身份固守着,绝非刻意,而是那种血液里的东西不肯轻易丢弃而已,这是他的徽章,如同宝剑之于勇士。
59、少年在故乡,一位世界著名的文学家的“家”,满屋子欧美文学经典,我狼吞虎咽,得了“文学胃炎症”。后来想想,又觉得几乎全是那时候看到一点点书。
60、那些年,众生多少是在异国谋饭的生熟尴尬中,不免分身于杂事,课程改期,不在少数,既经延宕,则跨寒暑而就春秋,忽忽经年,此即“文学远征”至于跋涉五年之久的缘故吧。到了最后一两年,这奇怪的小团体已然彼此混得太熟,每次相聚有如小小的派对,不免多了课外的闲聊,我的所记,则仍是木心的讲课。
61、1995年,三十三幅转印画为罗森克兰兹悉数购藏,木心的用度遂无后顾之忧,数年后,重拾绘画。2001年耶鲁美术馆为之办展时,他已全心制作新的转印画。2002年我去看望他,他因过度工作病倒,才刚复原,时年七十五岁:
62、所以我们真的不要小看年轻人,他天然地会选择,走向他愿意走向的那个作者。现在1990年、1991年、1992年的孩子,已经在写木心了。而且我们不应该把他们看得太年轻了,木心在他们这个岁数都已经,他已经说我小规模的博大精深,该读的书他都读过了。
63、木心绝少诉说自己的生活。五年讲课间,难得地,他说出早岁直到晚年的零星经历,包括押送与囚禁的片刻。他说,和朋友讲课,可以说说“私房话”。本书编排时,我特意在每讲之前排几行摘录,并非意在所谓“关键词”,而多取木心谈及自己的略略数语,俾使读者走近他:经已出版的木心著作,刻意隐退作者,我相信,这本书呈现了另一个木心。
64、论文:《哈姆雷特泛论》、《伊卡洛斯诠注》、《奥菲斯精义》、《伽米克里斯兄弟们》(九篇集)